自序

自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 Pythagoras哲学起，后经柏拉图柏拉图 Plato、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 Aristotle的发展，直到公元2世纪的托勒密托勒密 Ptolemy, Claudius天文学，形成了西方最古老的宇宙论，常被称为“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 Pythagoras—托勒密托勒密 Ptolemy, Claudius宇宙论”或“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 Aristotle—托勒密托勒密 Ptolemy, Claudius宇宙论”。到了中世纪，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阿奎那 Aquinas, Thomas又把基督教观念融入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 Aristotle—托勒密托勒密 Ptolemy, Claudius宇宙论之中，进一步发展了这一古老的宇宙论。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诗人们继承了这笔丰厚的文化遗产，并在他们的作品中加以广泛运用，从而为英国诗歌增添了丰富的营养和巨大的活力，使之充满艺术的魅力，放射出哲理的光辉。这一古老的宇宙论直到17世纪上半叶，都在英国思想中占有压倒的地位，它的影响甚至波及18 世纪上半叶的英国诗坛，直到哥白尼学说最后站稳脚跟为止。总之，经过长期的发展，这一传统宇宙论融会了历代的科学、哲学、神学、伦理学和文学艺术等各种成分，几乎包罗万象，丰富多彩，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完整的体系。
从传统宇宙论的角度来阅读和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文学，大多会发现这样的事实，即卓越的诗人总是力图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反映传统的宇宙模式，并赋予源自宇宙的各种意象以某种哲理、神学思想、道德涵义或价值观念。应当承认，从这种角度进行阅读和研究的途径，与20世纪某些文学理论所提出的研究方法迥然不同。艾布拉姆斯比较全面地提出了文学批评四大要素的理论。这些要素包括：一、作品；二、宇宙；三、作家；四、读者。艾布拉姆斯《镜与灯》，第5—6页。 的确，文学研究总是离不开这几个要素的。新批评派单纯地强调文学作品，认为文学研究的对象是诗的“本体”，因此主张既要斩断文学作品与作者的联系，又要斩断文学作品与读者的联系。换言之，就是要消除文森特和比尔兹利所说的“两个迷误”：“意图迷误”（intentional fallacy）和“感受迷误”（affective fallacy）。他们指出，文本、意义、文学这些基本概念并不是外在的客体，它们都是读者经验的产物，因而只存在于读者的心目之中。参见张隆溪《二十世纪西方文论述评》，第39—43页。据此，斯坦利·费什认为“文本的客观性不过是一种幻想”SEFish,“Literature in the Reader: Affective Stylistics”, in JPTompkins, ed, Reader-Response Criticism, p82。然而，从西方传统宇宙论的角度来研究文学作品的方法却侧重于探讨作品、宇宙和作者之间的关系，而读者则应当尽可能地领会作者的意图。它涉及艾布拉姆斯所提及的四大要素，也就是说，除了深入钻研文学作品之外，读者不仅要把作品紧密地联系于它们所反映的宇宙，还要把作品紧密地联系于作者的宇宙观，从而力图接近作者的意图。我们或许会发现，这种研究方法其实是相当传统的，也是国内外许多前辈学者曾经一再尝试过的。在今天看来，尽管出现了众多新的文学批评理论，但在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文学方面，从西方传统宇宙论的角度来加以探讨，仍不失为一种十分有效的研究途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大多遵循“摹仿自然”的诗学，而摹仿自然实质上就是摹仿宇宙。在这种诗学指导下，诗人们在创作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图”，他们的作品不过是这种意图的具体表现而已。因此，不难做出这样的推论，即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的成功作品必然是诗人在主观上尽力摹仿宇宙、而在实践上也成功地摹仿了宇宙的诗歌。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伟大的诗人都是天文学诗人。
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诗坛绚丽多彩，群星荟萃，涌现出一批享誉世界的杰出诗人，如斯宾塞斯宾塞 Spenser, Edmund、莎士比亚莎士比亚 Shakespeare, William、多恩多恩 Donne, John和弥尔顿弥尔顿 Milton, John等。在研读这些诗人的作品时，我们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从他们那个时代所构想的宇宙图景中摄取的纷繁多样的宇宙意象。对于这些意象，如果我们不是轻易地放过，而是加以深入的分析和探讨，那么我们就会清晰地看到，这类意象不只是简单地作为装饰弥漫于文艺复兴时期英国的诗歌作品，而且在整个诗歌的内容和形式、主题和结构上也往往成为这些作品的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值得注意的是，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距离我们似乎已很遥远，他们心目中的宇宙也早已被新的科学所彻底推翻，成了历史的遗迹。因此，对于今天生活在科学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的读者来说，要完全了解他们当时对宇宙的看法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如果对西方传统宇宙论没有足够的了解，就很难透彻地领会他们所采用的宇宙意象的内涵及其在诗歌中的作用，从而也就很难准确地把握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或深入地挖掘作品的主题和结构。在这个意义上，研究西方传统宇宙论及其在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中的具体表现无疑是很有必要的，它将给我们提供一把可以用来开启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宝库大门的钥匙。
本书不打算全面系统地研讨西方传统宇宙论及其在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中的运用，只想就这个传统宇宙论的某些主要方面做一点综合性研究，这种研究可能对理解和欣赏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有所裨益。本书包括三个部分：一、历史的星空，概述西方传统宇宙论的历史发展和主要内容，描述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心目中的宇宙图景，以及当时英国诗歌中一些广为采用的宇宙意象和象征；二、通过对上述常见的宇宙意象和象征在诗歌中的各种具体运用和表现的研究，探讨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心目中的宇宙观；三、根据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人对宇宙的总体概念，阐述英国诗人所普遍遵循的某些重要的诗学原则，如诗人的摹仿和创造、宇宙的对应体系、诗人的小宇宙，以及寓教于乐的教育功用，等等。书中适当地附加若干有助于读者理解的插图和图表，以供参考。书中所引的译文和译诗，凡注明译者的，均出自书后“主要参考文献”中列出的有关译著、编著或专著。凡未注明译者的，均为作者自译。本书第二部分有些是过去曾在国内某些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论文，经过一定的增删和修改，收入本书。这些论文既有内在的联系，又独自成篇，可以相互参照。
由于西方传统宇宙论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其内容几乎无所不包，且又博大精深，将其作为专题研究恐怕就已涉及极为广泛的领域，而试图把这种宇宙论运用于文学的研究则更是难上加难了。在进行这项研究的过程中，作者常有力不从心之感。但是，既然把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作为自己的主要研究方向，这项研究无论如何是无法回避的，只好将这一难题坚持做下去，终于撰成此书。在写作过程中，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英语系Anne Prescott教授和康奈尔大学英语系Carol Kaske教授曾给予热情的鼓励和指导，加拿大渥太华大学英语系David Jeffrey教授提供了可贵的资料。国内外许多朋友为我搜集和复印了大量的参考书。北京大学出版社张文定副总编认真审阅了全部书稿。尤其是资助本书出版的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理论著作出版基金办公室对书稿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在此一并表示由衷的感谢。
谨将此书奉献给读者，不足或谬误之处，深望同仁和读者不吝赐教。